“你觉得,秘术结晶是如何雕刻而成的?”薇薇安没有直接回答有关森灵的问题,而是忽然问起了别的。
“结晶……”
沐游一怔。秘术结晶,理论上是将黑魔法的原理抽丝剥茧后,用黑魔法最原始最底层的逻辑,构筑出的无害魔法回路。
这说法听起来很简单,但,要将黑魔法的核心剥离,还要将其中最纯粹的部分提取,这个过程谈何容易。
“纯净的黑魔法回路,注定也是需要人来一笔一划尝试出来的,但黑魔法却不像普通魔法,可以随意研究。每一次尝试,都是在刀尖上跳舞,伴随的都是失败后失控的风险。”
“在这种情况下,拥有吸纳黑魔力污染的力量,还能自如变换形态,能够完全模拟人体魔法回路运行的森灵,正是试验体的最佳选择。”
“……”沐游沉默,薇薇安在这时提到这些,他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。
“森灵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族群,它们性情温和,不喜争斗,每日的工作就是为大地吸收各种污染,每一个森灵的核心都可以容纳海量的污染,同时它们自身也有消解污染的能力,一般的污染,它们吸收到的时候就可以当场消解掉,只有极少数难以消解的污染会沉积下来,比如黑魔力的污染。”
薇薇安看着远方狂暴中的森灵:“而这个森灵,是它们族群中受黑魔力污染最严重的一个,因为它天生的‘排毒’能力很差,导致它累积的黑魔力污染比同族多得多,这样下去迟早有失控的一天。而像它这样能力不合格的森灵,一般都是要在失控之前,自我消亡的。”
“我找到了它,和它约定,希望它协助我制造秘术结晶,只要能制造出秘术结晶,就可以用结晶的力量,帮它疏导体内沉积的污染,而如果这个想法能够实现,今后还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森灵内部的淘汰问题,帮助整个族群更好的存活。”
“它答应了?”沐游问。
“是的。”
薇薇安点了点头:“森灵答应了,我和它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试验,最终成功雕刻出了完整的纯净黑魔法回路。但无数次的失控,也严重加深了森灵的污染程度。它被族群所抛弃,独自来到这片边缘之地,在这里扎根,形成了黑森林,并设立了足够复杂的迷宫结界,以防止自己他日暴动后,黑魔力通过森林里的生物泄露出去。”
“随后森灵将受损严重的核心交给了我,让我帮它清理污浊。本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,但是……”
薇薇安没有说下去,但沐游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结晶制造出来后,薇薇安他们才发现,使用黑魔法,除了基础的失控诅咒外,还有更深层的诅咒——对人性的诅咒!能够执行这个计划的,只有可以无视人性诅咒的愚者。
所以净化计划不得不中途暂停,薇薇安死前留在了黑森林,等待新一代传人的到来。
只可惜,在传人成长起来之前,森灵就先一步崩溃了……
想明白这些,沐游舒了口气,没想到秘术结晶的背后,居然还包含着这样的辛密。
“你出去吧,这里交给我。”薇薇安忽然说。
“唔?你确定?”沐游愣。
“嗯。”薇薇安点头:“用死神契约传给我力量,伱出去冥想恢复魔力,接下来的魔力消耗会很剧烈,你需要待在一个安静的位置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,沐游也没有废话,立即顺着头顶的洞窟跳了上去,很快回到了地面。
此时地面上原本林中小屋的位置,已经变成了一个塌陷的天坑,往下看去黑漆漆一片。
沐游在远离天坑十几米外的位置坐了下来,他也不能离得太远,因为他还需要保证和薇薇安的距离在百米以内。
沐游取出死神契约的卡片,拓印进结晶,随后原地释放了契约印记,站在印记之上,两颗秘术结晶的力量顿时尽数传导向地底的薇薇安。
“轰!”
下方立即传来一道闷响声,接着是森灵的怒嚎,似乎已经发生了战斗。
感受到体内的自然魔力和普通魔力都在快速消耗,沐游急忙盘腿坐下,一边冥想,一边在面前摆好了各种魔力恢复药剂,随时嗑药。
果然如薇薇安所说,接下来的魔力消耗迅速变得剧烈起来,自然魔力还好说,这里的黑魔力浓度本身就足够浓郁,沐游身上还有刚刚收集的几十颗黑色结晶,可以保证自然魔力的供应速度足够。
但普通魔法的恢复速度就有点跟不上了。同种魔药之间也是有冷却的,他现在身上可用的恢复药水就那么几种,沐游几乎是冷却一好就喝,但依然捉襟见肘。
沐游看不到下方地底的场景,就听得下面传来一声比一声更加剧烈的闷响。大地时不时的跟着震颤一下。
他本以为这么激烈的碰撞下,战斗会很快结束,然而实际过程却比想象中漫长的多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沐游的魔法值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,他已经将能用的恢复手段全用上了,但入不敷出之下,也总不可能一直坚持下去。
两个小时之后,他的魔力值彻底告罄。
沐游的精神开始有些恍惚,这是精神力消耗过度引起的症状,但他也不敢随意切断魔力联系,毕竟薇薇安正身处战斗中,只能继续强撑着。
又坚持了一个小时后,沐游也是彻底到达了极限,脑袋眩晕之中,意识一痛,昏迷了过去。
……
等沐游再醒来的时候,周围的天色已经大亮。
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投映进入林中,晃得他眼睛有些刺痛。
经过两三秒的清醒,沐游急忙抬腕看了眼时间,顿时一惊: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?
他居然一下昏迷了十几个小时,甚至马上就要到关门时间了!
薇薇安呢?
沐游急忙朝周围看去,面前还是那个巨大的天坑,只不过地底的喧闹声已经停止,周围静谧一片。
又看了眼脑海中的提示,死神契约的寿命消耗,直到一个小时前才刚刚停下,前后居然总共消耗了接近两百八十多年的寿命!
再加上之前开六个额外道具绑定位,消耗的那三百多年,此时原本过千的寿命余额,居然已经跌破了五百大关,仅剩下了443年。
“用的还真快……”
沐游此时也算体会到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,不过现在他也来不及纠结这些,立即跳下洞穴,进入地底查看情况。
结果,刚一落地,就看到了让他心神激荡的一幕。
地底依然像昨晚一样,充满了幽暗的紫色调。
而在被紫色荧光石映照的空地上,一只金丝雀倒在那里,双腿蹬直,身形呈现不正常的扭曲,浑身金色的羽毛下,一层层肿瘤似的肉球肆意生长而出,显然正是被黑魔法浸透而失控的表现。
“薇薇安?!!”
沐游急忙冲了过去,捡起了金丝雀,然而此时的金丝雀却已经全身僵硬,双足抽搐,眼睛变成了漆黑一片,毫无生气可言,体表的肿瘤肉块却还在一点点向外扩散着。
薇薇安,死了?
沐游瞳孔收缩,实在无法理解,昨晚临走前还中气十足的要他离开,一觉过去,再见时居然已经是一具尸体?
既然这么危险的话,为什么不早说呢,大不了他们放弃遗体,当时直接离开就是了……
“你那是什么表情,好像要给我送终似得……”
正在这时,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。
沐游一愣,回头看去,熟悉的乌鸦从另一头飞来,飞停在他肩膀上。
“呃,薇薇安?你没事啊……”
沐游看到飞来的乌鸦,也是立即明白过来,薇薇安的残魂不是消散了,而是离开了金丝雀,转移去了乌鸦的体内。
“这只鸟类躯体太过弱小,承受不住黑魔法的压力,所以我转移去了墨鸦体内,墨鸦是我亲手培养出的使魔,肉体强度高得多,还有自动吸收普通魔力的天赋,能够大大缓解我对你魔力的依赖。”薇薇安说。
“那就好……”沐游松了口气,刚才他还真以为睡了一觉醒来就要师徒永别了呢。
回过神来,沐游这才有时间打量周围。
此刻在远处十几米外,森灵依旧保持着类似麋鹿的外形,扎根在那方青春不老泉中,只不过此时的森灵已经没有了昨晚的暴虐,血红的眼睛恢复成了淡蓝色,浑身的黑气也不再向外溢出,反而开始吸收外界的黑气。
整个黑森林的黑气都顺着树根涌入地底,盘旋在森灵身周,凝成一片温和的漩涡,最后尽数没入森灵体内。
就连沐游脚边的金丝雀,都在这种吸收下,体内的黑魔力紊乱快速平静下来,体表的肿瘤肉块渐渐消退,直到恢复成原本的样子。
待将周围空气中散溢的黑魔力全部吸收过后,森灵抬头看向这边,招了招手,一根树枝从地底伸出,捆绑住金丝雀,随即枝条伸长,将金丝雀送到了森灵身边,投入了散发着生命活力的泉水之中。
本来身体都已经扭曲僵硬的金丝雀,在泉水内浸泡了片刻后,居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,扑闪着翅膀起飞,甩落羽毛的水珠,最后飞停在了森灵头上,朝它脑袋上啄了两下,似乎在泄愤。
森灵没有理会金丝雀的僭越举动,目光转向沐游,上下打量了一番:“这就是你选中的弟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