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神勇

第220章 神勇

“快撤!”

当哨骑报告南边尘土飞扬,正有汉军援兵急速赶来,匈奴左贤王刘豹毫不犹豫,命令士兵们撤去对马谡军的包围,快速向北撤退。

之前有几个汉军骑兵突围成功,回去报信,刘豹自然是知道的。

但他实在经不住眼前这口肥肉的诱惑。

塬上这波汉军已经陷入绝境,断绝水源。刘豹觉得,他们坚持不了多久,他完全能够在汉军支援赶来之前,吃掉这波部队。

没料到,这支汉军居然如此顽强,坚持了三天,还没有溃散。

更没料到,汉军的支援竟然来的如此迅速。

“大人,塬上汉军已经断水三日,即将崩溃,现在放弃,着实可惜。”刘豹的儿子刘雄拍马上前,大声道。

刘豹道:“我曾见过一头猛虎,正在享受猎物,我带着一队人马从旁而过,惊扰了它。当时,人马皆惊,但那猛虎却果断选择放弃猎物,退入了丛林之中。”

“眼前的道理也是一样。此时我们尚不知敌人援军虚实,所以才暂退一阵,避其锋芒。”

刘雄道:“既如此,我带三百弟兄,去打探一下这支援军的虚实。”

刘豹点了点头道:“好,但一定注意安全。不要仗着自己马快,便太过逼近敌人。记住大将军叮嘱的十六字诀,敌进我退。”

“放心吧大人。”刘雄兴奋地吸了吸鼻子,调转马头,吹起一声嘹亮的口哨,带着三百骑兵,向南疾驰而去。

却说汉军这边。

在侦查到匈奴人的动向之后,关兴本已经号令全军,准备提速冲锋,跟这波匈奴人来一个正面对决。

没想到,这些匈奴人竟十分警觉,一经察觉汉军动向,便毫不犹豫地迅速撤走。

他们拆帐篷的速度,也是娴熟到一气呵成,不愧是草原上待过的民族。

关兴一个猛子扑了个空,直气得咬牙切齿,就想带人前去追赶。

“不必追了,先去看看马将军的情况。”周默道。

关兴怒道:“将军,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。”

周默笑了笑道:“不急,他们不会走远。匈奴人狡猾的很,一旦他们察觉到我军只有一千来人,还会回来的。”

“没错。”费祎也是笑着点了点头。

一行人马来到塬上,与马谡汇合。张休见到马谡,二人都没想到有生之间居然还能再见,于是抱做一团,泣不成声。

周默看见马谡狼狈的模样,显然这几天吃了不少的苦。好在马谡治军有方,士兵们虽然已经疲惫不堪,但始终能够团结应敌,整体上折损并不严重。

马谡向周默反省道:“这次都怪我,被怒气冲昏了头脑,以至于孤军太过深入,中了匈奴人的埋伏。还请车骑将军责罚。”

周默笑道:“幼常何必如此自责,你虽有过失,但面对险境,却能够冷静判断,指挥将士们团结一致,稳健撤退,上塬自保,使全军不至溃败,这已经非常不易了。倘若非要罚你,我看你这几日也受了不少的苦,就当作是责罚吧。”

“这…那…多谢将军。”马谡几乎哽咽,拱手谢道。

世上没有常胜将军,倘若遭遇败绩,却能够败中求稳,将军队基本保全,已经称得上是良将了。

若是一有失败便严厉惩罚,那么结果只会像明思宗朱由检那样,落得个无人可用,乃至最终众叛亲离的下场。

周默命哨骑四下侦查,做好警戒,防止匈奴人突然杀个回马枪。

待一切安全,便让马谡军从塬上慢慢下来。先来到石咀镇边上的小溪,让将士们饮水解渴。又让张绍将一部分军粮和药品匀了出来,交给马谡使用。

然后,一行人回到石咀镇休息。

然而,一进入镇子,眼前的景象,让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
只见镇子中唯一一条道路的两旁,插着一排排的木杆。而每个杆子上面,都挑着一颗血淋淋的新鲜人头。

这些人头,有男有女,有老人,也有孩子,放眼望去,起码有两三百人。

但无一例外,他们都梳着汉人发髻,显然就是原本在这石咀镇上生活的普通汉人百姓。

不多时,又有士兵来报,在镇东边发现了一个大坑,里面堆满了尸体,足足有数百具,很多尸体,都被割去了头颅。

所有人都震惊当场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费祎皱眉道:“定是匈奴人一时拿不下我军,回到镇上,便发泄兽性,杀人取乐。”

关兴紧咬牙关道:“一旦让我知道这匈奴人的首领是谁,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。”

“镇上还有活人没了?”周默问道。

那士兵道:“有手有脚能跑掉的,应该早就都跑掉了。只在一处地窖里找到一个女人,带着两个孩子,他们还活着。只不过,那女人已经疯了。”

周默皱眉道:“将这母子带入军营里,善加对待。等这趟回去临晋县,交给县令,看能不能想办法给她安排个活路。”

“另外。”周默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和生理的不适,又看了一眼长杆上插着的那些人头,“将这些人头都取下来,埋进坑里,一并安葬了罢。”

关兴怒道:“百姓都被当做猪狗屠杀,我等还在这里干看着吗?将军,赶紧下命令吧。我一定要让这些匈奴人血债血偿。”

马谡站了出来,强打精神,低声道:“关将军,我当初看到匈奴人劫掠百姓,其残忍令人发指,也和伱一样的义愤填膺。最终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,中了敌人的奸计。这支匈奴人极其狡猾,极擅弓马,并非乌合之众。你们此行只带了一千人马,一定要小心谨慎,切莫再像我一样,落入敌人圈套。”

“毕竟,”马谡惭愧地低下了头,“我的人已都是精疲力尽,十分虚弱,短时间怕是无力再战,帮不到你什么忙。”

周默听见马谡的话,笑道:“幼常不必担心这些,你就在这石咀镇上好好歇息。如何对付匈奴人,我自有计较。”

马谡见周默都这么说了,虽然心中依旧颇为困惑,但也不再言语。

却说刘雄带着三百骑兵,来到石咀镇外侦查,远远望去,果然发现汉军援兵数量并不很多,充其量也不过一千骑左右。

于是刘雄心中一乐,笑道:“父亲还是太过谨慎了,当时就不该撤退。若直接冲上去,迎面痛击之,恐怕现在我们已经在喝庆功酒了。”

手下士兵纷纷哈哈大笑。

看汉军威胁不大,仗着自己的骑术精湛,刘雄也愈加大胆起来,早就将父亲的告诫忘却脑后,纵马上前,贴近汉军设在石咀镇的营地,仔细侦查。

这个举动,简直嚣张至极,完全不把汉军当回事儿,就差直接冲进营里面来数人头了。

确认新来支援的汉军的确只有千余人之后,刘雄觉得机会来了,对手下道:“这支汉军,实不足为惧。你们在这里继续盯着,我回去报告左贤王,派大军过来,趁马谡的两千多人还没有恢复,定能一战踏平敌营,全歼汉军。”

刘雄调转马头,正准备回去向刘豹报告,忽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起,回头一看,只见汉军营地之中,突然冲出五名骑兵来,朝着自己这边飞奔而来。

当先一人,马匹速度极快,很快便将自己的四个同伴甩在身后。

只见来人身材高大,头戴一抹绿色头巾,身穿银色锁子甲,右手反持一柄宽刃马刀,脚踩马镫,以一种怪异的半蹲姿势虚坐于马上。

正是关兴。

某个瞬间,刘雄竟然感觉到,有一股浓重的杀气扑面而来,让他不自觉地有些心跳加速。

这是害怕的感觉。

纵使在石咀镇上亲手杀了二十多个人,杀到刀口卷刃,刘雄也没有这么害怕过。

甚至,他胯下的坐骑也不由自主地稍稍退后了几步。

刘雄吞了吞口水,回视左右,只见自己身边足足有百余人护卫。

我有几百人,而你只是一个人,我能怕你?

简直是笑话。

于是,刘雄心中安定下来,恐惧的感觉也很快消失不见。

“哈哈哈,你们瞧见没?”刘雄突然爆发出一声怪异的大笑。

他抬起握着马鞭的手,指了指一骑当先的关兴,失笑道:“你们瞧他骑马那个奇怪的姿势,居然还用马镫?真是笑死人了。就这还敢来送死吗?”

这些匈奴士兵们也没见过骑马还用双边马镫的,颇觉滑稽,于是全都大笑起来。

待关平奔到近处,刘雄抽出马刀,对左右道:“兄弟们,掏家伙,先送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归西。”

匈奴士兵们听令,纷纷亮出了兵刃。

然而,他们的刀还没有来得及抽出来,只见关平的马突然再次加速,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,和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,跃至半空之中。

几乎是眨眼之间,便欺近身前。

随着关平舞动长刀,奋力一挥,刘雄只感觉到面前一阵风吹过,视线便天旋地转起来。

他的人头,已经离开了脖子。

关兴一手持缰绳,一手横握尚在滴血的长刀,朝着面前的一众匈奴士兵划过,下巴微微昂起,细目一撇,厉声喝道:

“尔等匈奴狗贼,还不速速上前受死!”

匈奴士兵们尚自被刘雄之死所震慑,已经无心再战,稍作迟疑,便被关兴的一声大喝惊得两股战战,这才反应过来。

于是,急忙纷纷调转马头,狼狈鼠窜。

“贼子休走!”

关兴毫无惧色,拍马上前,急追在后,追上去一刀,便是一个人头,再追上去,又杀一人。

连杀了七八人,关兴的坐骑已经力乏,无力再追,于是停了下来,勒马放声大笑。

笑声传遍四野,匈奴人听见笑声,直骇得肝胆俱裂,不敢回头,只拼命催马逃窜。

三百多匈奴士兵,终于逃过一劫,向北而去。

汉军营中,马谡远远看到关兴一马当先杀入敌阵,直为他捏了一把汗。可万万没想到,关兴却如同虎入羊群一般,以一人之力,竟直取敌将首级,追得匈奴三百多人四散而逃。

“天哪!世间竟有这等熊虎之将?”马谡瞪大眼睛,一脸的不可思议,连连发出惊叹。

周默道:“常言道虎父无犬子,安国今日之威,宛若关侯在世。”

不多时,关兴用刀挑着刘雄的脑袋,身后带着两个匈奴人俘虏,回到营中。

“关将军神威盖世,真天人也!”马谡赞道。

“区区鼠辈,何足挂齿。”关兴傲然一笑,将那颗脑袋丢在地上,“我已经问过了,这颗头颅,乃是匈奴左贤王刘豹之子刘雄。而这支匈奴军队的首脑,正是刘豹本人。”

马谡笑道:“看来用不了多久,关将军就会送这个刘豹去阴间和他儿子团聚了。”

关兴哈哈大笑。

对关兴的神勇有所了解的张绍、费祎等人,闻言也是莞尔一笑。

唯独周默,听到刘豹的名字,却是心中一震。

这个刘豹在历史上虽然名声不显,但他的儿子却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——刘渊。

历史上,三国乱世,最终是被司马家画上了句号,重归天下于一统,建立了晋朝。

可没过几年,等司马炎死后不久,他那“何不食肉糜”的弱智儿子和那“丑人多作怪”的坏逼儿媳妇贾南风,还有那一帮王八蛋儿孙们,便将这个国家再次拖入了一场浩劫,史称“八王之乱”。

刘渊作为南匈奴的首领,趁着八王之乱司马家打得一塌糊涂的时候,在并州自立为王,并追奉蜀后主刘禅为孝怀皇帝,以汉为国号,建立政权,史称汉赵。

当然,他和刘禅除了都是姓刘以外,完全没有什么血缘关系。他建立汉国,完全只是因为自己正好姓刘而已。

而刘渊的这个刘姓,历史也不悠久,就是他爹刘豹这一辈儿因为旧居汉地,逐渐汉化之后才改的,他爷爷还是匈奴名字,并不姓刘。

刘渊死后,他的侄子刘曜陆续攻破洛阳、长安,俘虏了晋怀帝,晋愍帝,灭亡了西晋政权,史称永嘉之乱。

汉朝和匈奴打了几百年,最终被司马家摘了桃子。司马家建立的西晋政权最终覆灭于匈奴人之手,而这个匈奴政权竟然自称为汉,认老刘家为祖宗。

历史的吊诡之处,有时候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。

“这个刘豹必须死。”周默肃然道。

他儿子什么东西,也敢自称为汉?

这个位面,注定没有他们家的戏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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