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6章 太极殿
曹叡感觉到了恐惧。
满朝公卿,不乏多智之辈,如今竟然无一人能献上计策。
终于还是群臣之首,司空陈群首先开口道:“陛下,眼下情形实在诡异,颇不寻常。但敌人既已逼进洛阳,威胁京畿,就绝不可轻视。洛阳兵力有限,当即刻诏周边各地兵马前来洛阳,拱卫皇都。”
众臣纷纷称是,七嘴八舌一番讨论,决定调河南尹孟津、偃师,河内怀县、温县等地驻军,共计三万余人,前来洛阳支援。结合洛阳本地南北军和虎贲军,共有七八万人。
又命陈群为主帅,总督各路兵马。
根据情报,即便赵云军全部人马都来了,也不过三万多人。如此应对,已经是极为重视。
可即便如此,陈群还是不太放心,又建议曹叡即刻移驾,前往许昌或邺城暂避。
“朕不走。”曹叡的态度十分坚决,“蜀军不是把函谷关都轰塌了吗?朕倒是要亲眼看一看,他们能否将这洛阳城墙也给轰塌了。”
曹叡抬手指了指大殿屋顶,这座由他父亲曹丕亲自督建的雄伟壮丽的洛阳宫太极殿,也是象征曹魏政权的洛阳地标式建筑。
“我就在这里,哪也不去。我等着陈司空及诸卿,将来犯蜀贼的人头,给我送来。”
曹叡坚决的表态,让曹魏群臣都激昂慷慨,纷纷下跪山呼万岁,然后各自退下,在陈群的统一部署之下,筹备歼灭来犯蜀军,防守洛阳的各项事宜。
洛阳城乃是天下中心,防御水平自不比一般的小县。北靠北邙山,南依洛河,被山带河,地势险要。
又具有皇城,内城,外郭城三层结构,经过曹操曹丕曹叡三代人多年的经营,此时的洛阳,即便还比不上当年东汉最辉煌的时期,但也是不遑多让。
洛阳城西外郭。
自攻破函谷关之后,周默马不停蹄率军东进,路上还击退了几波小规模的抵抗,到了黄昏时分,已经抵达洛阳城墙下面。
周默站在高地,向东望向城郭之内,借着夕阳的余晖,已经可以遥遥望见太极殿高耸的重檐挂角。
而西外郭城墙之上,密密麻麻的魏军守军布满城头,严阵以待。
各方向的哨探陆续报来消息:
“将军,北边有一支魏军,大约五千多人,正从北邙山上下来,朝我们这边来了。”
“将军,南边洛河之上,数百艘舟船正在向北靠岸,多半也是魏军的援军。”
“将军,西边也有一支军队尾随我们而来,多半就是函谷关的那支魏军守军,回过神来了。”
周默冷笑一声道:“看来,我们已经是四面楚歌了啊。”
马谡却放下望远镜,指着远处太极殿的屋顶道:“可是我们的目标,也已经近在眼前了。思潜,不瞒你说,我马谡活了半辈子,还没有像今天这样激动过。”
不多时,关兴和张嶷前来报告:“将军,爆破兵已经准备就绪,经过勘察,最佳的爆破点是在外郭北侧,炸毁墙垣之后,可沿千金渠一路向东,再破阊阖门,便可直抵曹叡宫城。”
“事不宜迟,你们既已勘察,便马上行动吧。”周默果断道,“敌人已经四面包围而来,若是走北侧,当迎面与北邙山下来的一支魏军撞见,这支魏军有五千人。”
关兴道:“将军放心吧,我亲自带人去阻挡。”
安排妥当之后,张嶷和关兴各自回营准备,不多时,传令兵发射窜天猴,全军将士见到信号,便即刻开始了行动。
在后方弓弩兵的掩护之下,先是铁甲盾兵顶在最前面,后面跟着工兵,扛着木椽,在城下的沟渠迅速架设桥梁。
城头的魏军守军望下城头,见这支汉军虽然来势凶猛,却没有携带任何重型攻城器械,甚至连云梯都没有带一架,仿佛他们的目标不是破城,而是抵达城墙根下面就算成功。
这样的战法,他们是闻所未闻。
有的魏军将领联想到之前在潼关和函谷关的蜀军能“操纵天雷”传闻,不禁心有余悸起来,抬头看看太空,夕阳之下,只有轻飘飘的几朵火烧云红得似血,似乎并没有看到能够打雷的黑云。
不多时,临时的木桥搭建完毕,只见几十名爆破兵各自携带五十斤的震天响,每个爆破兵身边还带有三个护卫,四人为一组,带着盾牌,穿着浑身铁甲,玩命似的朝着城墙下面猛冲过来。
“他们要干什么?”
魏军将领浑然不觉,但心里总是忍不住发毛,急忙下令弓箭手全力发射。
待爆破兵全部冲到城墙之下,各自就位之后,将震天响布置在最为合理的位置之上。这些爆破兵都经过训练,对于城墙结构了如指掌,他们很清楚,城墙什么地方最薄弱,炸药放在哪里,效果最大。
待炸药布置完毕,汉军阵中,一只窜天猴破空而起,炸出一朵绚烂的红色烟花。
几乎是同时,爆破兵们拿出火折,点燃引线,然后迅速撤退。
同时操作,目的是同时爆炸,以达到最大的效果。
“这是什么?”
魏军将领看到刺啦啦冒火的引线,莫名的恐惧感在心中升起,大叫,“弓弩手,全都给我朝着那炸药包,发射!”
弓弩手们听令,调转箭头,朝着引线的位置疯狂射箭。但引线毕竟是很细的,弓弩手再神,也不可能准准地射断引线,倒是震天响本身,由于体积挺大,挨了不少的箭矢。
还好,为了爆炸的强度最大化,震天响经过专门设计,特别坚固。即便是箭矢,也不可能将之射穿。
引线刺啦啦地燃烧着,爆破手小组玩命似的朝着己方阵地奔跑。
而城头的魏军,却是根本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。
周默用望远镜望向城头,焦急地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,忽然见到城墙上一个魏军士兵,提起一桶水来,朝着城墙下面泼了下去,周默急忙顺着方向望去,只见城墙下面,赫然是一只震天响。
黑火药遇水,即便不废,威力也会大打折扣。
而这只震天响的遭遇,更加不堪,引线直接被水浇得湿透,灭了。
只见那个小兵欣喜若狂,左顾右盼,忙不迭和周围的战友交流。
“妈的。”周默见状,暗骂一句,“这么快,他们就发现了破解之法。”
所幸,引线已经燃尽。
时间在那一瞬间定格,巨响震天,城墙轰然倒塌,浓烟四起。
有经验的汉军将士们,早就抬起手来,捂住耳朵。
而魏军这边,却是一片惨烈。
死了的,已经沉默了。活着的,大都也被震得七荤八素,呆若木鸡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浓烟还未散去,汉军便在张嶷和关兴的带领之下,穿过残垣断壁,挺进洛阳城中。
按照计划,关兴带着本部两千人,前往北侧布防,抵御从北邙山下来的那波魏军。
而周默和张嶷等人则一路向东进发,穿过街巷里坊。随着城西一声巨响,震动传到城里,各家各户的锅碗瓢盆都按不住地蹦跶,仿佛地震一般。
百姓们全都惊惧万分,跑出房子,走到街上,望向西边,发现城墙居然塌了,无不啧啧称奇。
过不多时,又看到一支陌生的军队前来,百姓吓得四下躲避,而这支军队却是与民秋毫无犯,快步朝着东边皇城的方向赶去。
百姓们发现这支军队似乎没有敌意,其中有胆大的便走到骑马的周默身边,开口问道:“军爷们,你们是哪里的军队?”
“汉军,自长安来。”
周默大声回答,同时命令将士们一边前进,一边四处洒下提前准备好的宣传单,上面的字也都很简单,什么天命在汉,炎汉再兴,逆魏必亡,天雷滚滚,雷公助汉,诸如此例。
大军绕过洛阳集市,很快就抵达内城,望见眼前宫墙高耸,一道护城河拦住去路,便是来到了阊阖门。
只要进入阊阖门,便是洛阳内城。与外城都是贫民百姓居住地不同,有资格住在内城的,那可都是曹魏中上层核心人士,非富即贵。
于是周默下令,命张嶷故技重施,迅速布置炸药,摧毁阊阖门。而一旦攻入内城,便不必遵守在外城时的不伤平民的禁令,可根据具体需要,大开杀戒,不必区分是军还是民。
一道窜天猴在北侧的天空炸开,这是关兴发出的信号,说明北边的战斗已经打响。
而与此同时,南边也传来了喊杀声,魏军已经组织起另一支军队,自南边的白马寺集结,向北杀将过来。
周默即分兵一半,由张嶷带领,抵御南来敌军,为爆破手定位布弹留足时间。
不多时,南边魏军已经杀至,张嶷亲率士卒,与之短兵相接。城中人口众多,街巷逼仄,死命防守,倒也不算多难。
尤其是魏军并不清楚汉军的具体目标,只见其军队数量不甚众,于是一边进攻,一边借着对城中地形的熟悉,分兵绕后,采取包抄的策略,意图将这支汉军一网打尽在阊阖门下。
而驻守洛阳内城的曹魏部队,主要是禁卫军,也就是中坚营,中垒营和武卫军三支,也都听闻号令,陆续朝着阊阖门赶来集结。
魏军由于消息不够畅通,虽然军队很多,但其中大部分此时还在朝着爆炸发生的西外郭方向赶去,并不知道汉军已经进逼到了阊阖门外。
坚守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,震天响已经全部布置完毕。
三,二,一。
轰!
阊阖门倒塌,城门楼上的魏军几乎全都炸死,摔死,掩埋,或者掉进护城河里。
趁着魏军被震慑的功夫,张嶷带人且战且退,与周默汇合,杀进了内城。
日落西山,残阳如血。
恢弘的曹魏皇城,就在眼前。
所谓“未睹皇居壮,安之天子尊”,这曹丕所修建的曹魏皇城,果真是不同凡响,壮丽非凡,远胜长安的汉天子皇宫。
周默拿起望远镜四下望去,只见火把星星点点,数不清的魏军从四面包围而来。显然是随着这声巨响,暴露了己方的位置,给游荡在城中的魏军找到了进攻的方向。
“敌人越来越多了。将军,下一步该如何行动?”
张嶷在指挥战斗的空隙,回身问周默。
“我们还有多少火药?”周默问。
“还有三千多斤。”
“看到最高的那座宫殿了吗?”周默指向魏皇宫的方向,“那是太极殿,是当年曹丕受禅登极的场所,是曹魏伪政权的象征之建筑。”
“太极殿,就是我们的目标!不惜一切代价,炸了它!然后出北城门,与关将军汇合,上北邙山!”
“不惜一切代价,炸了它!”马谡重复着周默的话。
“弟兄们!走!炸太极殿!”张嶷兴奋地大喊道。
太极殿内。
接连听到外面两声巨响,看着酒盏里面的酒不停地荡起波澜,曹叡心惊胆战。
“陈公,外面情况如何了?”
见陈群竟一反常态,一路小跑直奔入殿,曹叡急忙问道。
“陛下,快走吧。眼下情形,已经十万火急!!”陈群焦急地道,“蜀军已经连续攻破外城郭和阊阖门,正朝着皇宫这边来了!”
“什么?”曹叡大惊,站了起来,问道,“洛阳城高池深,固若金汤,又有数万精兵镇守,他们难道是神仙吗?如何能如入无人之境,这么快就攻了进来?”
“那两声巨响,宛若奔雷,我也听到了。难不成,他们真的像传闻中那样,有上天雷公助阵??”
陈群却是哭泣出声,跪倒在地,抽泣道:“陛下,根据臣的消息,陛下的猜测,可能是真的,蜀军,当真是有雷公助阵啊!”
“苍天助汉,不助曹啊!!!”
曹叡瞪大双眼,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“陛下,我们快走吧。”陈群道,“他们很快就会攻入皇宫来了,再不走,就来不及了。”
“走?去哪里?”曹叡茫然道,“这里是朕的皇宫!我可是天子!伱让朕去哪里啊!!”
曹叡脚下一软,跌倒在陛阶之下,陈群急忙上前,抱住曹叡,君臣二人抱头痛哭,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“陛下!”这时,阶下传来了一个苍凉浑厚的声音。
曹叡和陈群望去,只见殿阶之下,铁靴叩地,铿锵作响,一铁甲将军飞奔上殿,叩首下拜,大声道:
“陛下莫慌!蜀贼不足惧耳!臣有破敌之良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