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不等兴元帝问,许多大臣就忍不住了:「于尚书,一共多少啊?」
看这一筐筐甘薯,就知道数目不小,但具体多少还是要问核算的人。
「二十五石!」户部尚书憋红了脸,大声报出一个惊人的数字。
抽气声此起彼伏。
不管是高兴甘薯这种高产作物出现的,还是心存抵制的,此时的震惊心情是一样的。
二十五石,亩产竟达二十五石!
兴元帝霍然起身:「当真有二十五石?」
「回禀陛下,千真万确,二十五石还有富裕!」户部尚书声音颤抖着,眼圈也红了。
这甘薯倘若能在大夏各地推广,就算产量降低一些,因饥饿而死的百姓必将大大减少。
辛姑娘功在千秋啊!
户部尚书心情激荡,突然冲辛柚深深一礼:「辛待诏,甘薯此物必将造福无数百姓,请受老朽一礼!」
众臣愣愣看着户部尚书,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
兴元帝一怔后朗声大笑:「大夏能得甘薯,辛待诏确实当居首功!」
众臣如梦初醒,赞颂的话纷纷出口。
秀王听着大家对辛柚的赞美,冲她含笑拱手。
辛柚回了礼,却没在这一片歌颂声中迷失理智。
她可不会认为所有人都欢迎甘薯的出现。
兴元帝高兴至极,当即宣布在下榻庄园设宴,君臣同乐。
晚宴上,兴元帝笑容满面,频频举杯。到后来,这位人前威严的帝王罕见流露出了醉态。
「阿柚啊。」
「臣在。」
「朕真的高兴啊,大夏有了甘薯,以后多少百姓不会饿肚子了。这都多亏了你!」
酒后兴元帝这话就更真情流露了。
众臣悄悄交换眼神,心道以后辛柚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更非同一般了。
兴元帝伸手入怀,拿出一物:「朕赐你的玉如意。那日你把玉如意还回来,免了长乐侯死罪。朕今日再把它给你,重新许你一个要求。」
环视众人一眼,兴元帝再道:「至于为我大夏添一至宝的功劳,等回到京城,再一一论功行赏!」
「谢陛下。」辛柚接过玉如意。
贺清宵等人亦起身拜谢。
宴散时天色已不早,众人或是真喝多,或是假醉,摇摇晃晃散去。
一处小院中,被扶着的礼部尚书进了屋中坐下,眼神恢复清明。
「经此之后,辛柚再做什么,皇上定会全力支持。」
「她还觉得做得不够?」一人脸色发黑,「推行新政还不满足,还从海外引进甘薯!」
有人不解:「这甘薯确实是好物啊,如此高产还不挑地力。」
「这才糟糕!老百姓靠几块贫瘠田地就能吃饱肚子,咱们的土地从何而来?」
那人一惊,明白了。
「怕就怕,她不满足于甘薯……」
就如这些人担心的,转日再被兴元帝传召,辛柚便道:「甘薯虽能果腹,却也有不足。」
兴元帝没想到辛柚会这么说:「哦,什么不足?」
别人只会邀功,阿柚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?
「甘薯吃多了容易胀气,且保存时间比稻、麦等谷物要短。」
兴元帝听了一笑:「胀气不算什么,能让人填饱肚子就行。」
在他看来,甘薯保障的是老百姓的底线,首先不被饿死,再谈口腹之欲。
「保存时间确实是个问题,不过百姓也不会把所有田地都种植甘薯,先吃甘薯就是了……」兴元帝
是个敏锐的,说着说着一顿,「阿柚莫非有解决之法?」
辛柚抛出甘薯的不足,就是在等这话:「臣还听娘亲提过一物,比甘薯更适合做主食。」
兴元帝立刻来了兴趣:「何物?」
「此物名为土豆,对气候的要求比甘薯更低,生长时间更短,且产量更高……」
兴元帝一听产量更高就坐不住了,急忙问:「土豆莫非也是海外之物?」
「正是。」
「为何没让朱六一起带过来?」
辛柚叹气:「不在一处。想得到土豆,需要再往东,往南,需要远航……」
让这人亲眼看到甘薯丰收,那些挥动的锄头便撬松了海禁的政令。而让他知道广袤的海外还有更多珍宝,能为大夏带来更多好处,就是在撬动的地方再凿开一角。
「更远的地方……」兴元帝屈指轻叩桌案,心动了。
如果海外有许多如甘薯这样能解决民生的珍宝,大夏当然该拥有。
他本就是开国之君,那些政策或是借鉴前朝,或是听取大臣建议定下,如果有更好的,当然不会死守着不改。
他定下那些国策,是为大夏服务,而不是反过来为政令所缚。
思索良久,兴元帝开口:「要想远航,无论是训练水军,还是建造适合远行的大船,都不能轻忽。这样吧,阿柚,你代朕去一趟广城,巡视船厂。」
从温县到广城路途不算太远,但兴元帝身为一国之君就不好过去了,需要早日回京处理留守京中的人不便安排的一些政事。
「同行的人——」兴元帝顿了顿,「就让秀王与你同去吧。」
辛柚嘴角微动。
这是堵住了她要贺清宵相陪的请求。
她微微抬眼,对上兴元帝的视线,在这短暂的对视中明白了对方的心思。
这是怕她到了广城,与贺清宵一起跑了,要留贺清宵在他身边牵制她。
她是放远的风筝,贺清宵是牵在手中的线。就如她曾想过的那样,知道了她的心意,贺清宵就成了拿捏她的手段。
辛柚在心中笑笑。
推新政,开海禁,是娘亲期待的,也是她选的路。在未实现前,有没有牵着她的线,她都不会走。
去广城的人员很快就定了下来,除了辛柚、秀王,还有工部一位侍郎,再就是负责保护的侍卫等。
听闻辛柚与秀王要去广城,有人为皇上开始锻炼秀王而高兴,有人琢磨着辛柚去广城的目的而忧心。
出发前一日,辛柚与贺清宵去了甘薯地。
原先爬满绿油油草藤的田地露出了黄土,光秃秃等待着新的作物种下。忙忙碌碌的雇农也不见了身影。
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。